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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齊柏林的《看見台灣》,以罕有的高度,帶大家重新認識我們所賴以生存、生活的山川、河流、大地。這許多美麗或哀愁的自然與人文地景,不論我們「看見」與否,都與我們同在。只是這些鏡頭呈現了我們平常「看不見」的台灣生態環境,讓大家有所反思。

 

        現代社會資訊發達,網路上鄉民隨拍,YouTube也可快速傳播許多影像,但還是有很多我們平常「看不見」的地方。就像我們也「看不見」電鍍廠,半導體封裝廠,廠內有毒、有害的廢棄物及排放裝置;也「看不見」各種食用油桶內、內容物的來源、品質等。米、茶葉、蔬菜、水果的純淨程度,上市食品的安全,是誰的責任?

 

        一個社會的共識應是大家做事有一定的準則,不會亂來、不會違法、不會黑心,因此在食、衣、住、行的「安全性」上我們不會有什麼顧慮。但台灣最近令人不安的事情一再發生,是我們所相信的基礎有了問題,還是新聞誇大了少數例外?

 

        平常新聞媒體也很認真去採訪「一步一腳印」,各地的平民英雄,認真好吃的餐飲、夜市及攤販,協助我們「看見」平常不易看到的台灣。

 

        《看見台灣》鏡頭下的台灣其實是「選擇過的」、「剪輯過的」。我們「慣行的」思維模式,以及我們的社會制度、管理模式,有些事情註定會被我們忽視掉。不可見性(invisibility)包括物理上的、政治上的、或行政上的,它們會系統性地被忽視,不在我們衡量模型裡的變數,通常也就被視為「不存在」。

 

        去年政大「創新與創造力中心」慶祝十週年,舉辦了一整天「社會創新與社會企業」論壇,加拿大多倫多大學Joseph Wong教授的主題演講 “Poverty, Invisibility and the Imperatives of Social Innovation”,提出了貧窮在社會上的「不可見性」。從政治社會學的角度來看,世界上每天收入在1.25美金貧窮線下的人口,從1988年的16億,到2008年降為13億。20年前絕大部分的貧民集中在低所得國家(93%);20年後低所得國家因農業、工業的發展而快速脫離「低所得」。但中所得國家卻因分配及再分配的不平均,反而增加了貧民,2008年全球13億的貧民中有9.5億在中所得國家(70%)。

 

        更嚴重的是,他們反而更難被看見。因二十世紀以來,不論是資本主義社會或福利國家,都注重正式部門、體制內可被衡量的部分。當社會上產生「非典型」的失業、「非典型」的貧窮時,統計數字很難捕捉到他們。印度已進入中所得國家之列,但其貧民卻有增無減。在南美洲有五成的人口是在非正式部門工作,亞洲及南亞有七成。非正式經濟、非正式就業都非商管學院有興趣研究、討論的議題,因其數據難以取得、難以衡量,就難以被檢討、被正視。

 

        在管理學院,我們習慣從一個公司的報表去了解、審視一家公司,但我們鮮少能實地去了解其實際運作。絕大部分的人都無緣看過其工廠現場、廢棄物/廢水的處理、其員工訓練、員工福利,董事會的運作、業務談判殺價的現場。我們就依賴報表、個案庫裡的描述與資料,加上一些新聞、媒體、雜誌的報導,就形成了我們對該公司的認知。

 

        即便對統一超商、王品、麥當勞、迪士尼之類,我們比較熟悉的零售現場,我們也不容易了解其公司真正「產、銷、人、發、財」的運作。但「紙上談兵」成為我們學習的方式,即使個案撰寫者或許會親訪經營者一、二次,或到營運場所一、二次,但他們能「看見」其全貌嗎?透過這樣的學習,我們以為我們會做「企業研究」,可以為其做評價,但我們真正「看見」的是什麼?

 

        如果真能理解企業的運作及關鍵決策,我們會錯估各種情事嗎?會無法「預見」日月光「多面向」的績效表現?會「看見」宏碁、HTC今日的困境嗎?如果我們連在台灣的企業都「看」不清楚,那大陸的阿里巴巴、小米機、康師傅,我們「看得見」嗎?同樣地,我們也看不見微軟、蘋果、亞馬遜、臉書的公司運作,但我們似乎「理解」他們多一點。

 

        因此,「看得見」與「看不見」的本質是什麼?「資訊揭露」的方式或資訊的真實度?由誰來揭露或撰寫(encoding)?我們對資訊解讀(decoding)、還原真相的能力?至於是否實質上「看」到,可能不是關鍵。即使「看」得到,我們還是有很多「視而不見」的事物。反之,那些能創新改變世界的人,多是能「見」人所「未見」,這種洞察能力(insight)要如何培養呢?

 

        環境、貧窮、企業是這樣,那政府呢?政府公部門行政、司法、立法三權,照理說都是攤在陽光下,可公開地被「看到」,但事實上是這樣的嗎?有多少「看不見」的層面?最近就有「開放資訊」(open data)的許多討論;有「零時」政府的推動;洪仲丘事件讓我們「看到」一些原先「看不見」的軍中操練、懲處的過程;「1985行動聯盟」在極短的時間內動員25萬人的能力,至今也沒多少人「看」得懂(什麼事件才能複製)。但它的標誌,那顆淌血的眼睛發揮了公民正在「看」的震撼力,但究竟能「看見」什麼?被看的人、組織有真的在意嗎?在反省嗎?

 

        溫世仁、溫泰鈞父子成立了「看見台灣基金會」(I See Taiwan Foundation),取其諧音「愛惜」,願景為「成為世界認識台灣的重要窗口」。齊柏林的《看見台灣》也會是該基金會想要給世人看見的「台灣」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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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Jordan W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